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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文茵不知他哪裡失禮,好笑地彎了雙眸:「又是這句話?」
沈默耳尖一紅,將頭垂得更低。
旁邊澤蘭見了也不由咯咯笑起來,許文茵走過去,擦肩而過時,沖他點頭行禮,隨後離去。
她的銀狐披風被風輕輕掀起一角,轉瞬便消失在他眼角余光中。
澤蘭走遠了還不忘回頭看,「平日裡瞧不出,不想沈郎君竟這般靦腆。」瞧那副見了她家娘子的樣,頭都快垂得點地了。
此時的帝京已熬過了嚴冬,明日便是上元。
宮中照例會辦上元宴,四品以上官員皆可攜家眷入宮。
先帝還在時,舊姓世族可不論官品,入宮赴宴,宮中還會派人來請,並奉上一車賞賜。
但到了太后掌權的如今,請的人也沒了,賞賜也沒了,頂多就是准舊姓進宮湊湊熱鬧,論官品還坐不到殿內,只能在外頭吹冷風。
許文茵覺得祖母會帶自己南下回襄州,恐怕就是被這給氣的。
魏氏倒並不在意,還叫人給府里幾個娘子郎君裁了幾身衣服,許三娘給許文茵挑了幾件她覺著最好看的,說要一起穿著漂亮衣裳入宮赴宴。
今日更是從首飾到頭面,連用什麼口脂豆蔻都細細與她挑了一番,一直折騰到了現在。
與許家人的期待相比,許文茵卻莫名只有不安,回了屋,疲倦如山倒,乾脆更衣上塌,攏進被裡。
累了便睡覺。
這一覺,她睡得很沉,就連夢境也格外清晰。
昏暗不見光的小閣樓,死寂無人,只有外頭時不時會傳來陣陣鐵蹄聲。
她在這裡待了很久,一動也不能動,這樣只屬於戰爭的聲音聽過太多太多。
這場宮變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慘烈。
謝傾已經三日沒來過了,自將她帶回這座閣樓後。
平日總是一個小奴送飯送水,小心翼翼替她解下捆住手腳的麻繩,待她吃完,再綁回去。
許文茵想過打暈他逃出去,可謝傾不會蠢到沒在這間閣樓外布置人手,他這般放心地離開,自然有萬般把握。
除非他願意親手放她走,否則,她走不了。
小奴小心翼翼地捆緊麻繩,似乎是怕她手腕處的紫紅傷痕加重,並沒用力。
「不用,」許文茵側眸看他,「若被他發現,他會罰你的。」
謝傾的命令,不容違抗。
小奴揪緊眉頭,似乎很為難,抬頭小心翼翼與她對視一眼,才狠下心,將繩子用力一系。
許文茵不禁吃痛,他嚇了一跳,無措地看她。
許文茵只搖頭,趁機想問問外面的情況,宮裡到底如何了,自閣樓下卻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,伴著白玉琉璃墜子相撞的清脆聲響。
是他來了。
小奴驚得匆忙退去,許文茵側眸,借著屋內依稀的燭火,看清了他身上被血染紅的白銀甲冑,猙獰詭譎,似乎泛著妖冶的冷光。
這是自那天以來,他頭一回穿著銀甲來見自己。
謝傾的腳步聲一步一步響起,至她身前,方才停下,許文茵始終垂著眼皮。
「抬頭。」
她充耳不聞。
「阿茵。」
許文茵蹙眉,似被這聲「阿茵」惹惱,倏地仰起頭,要拼命咬著牙才能忍住怒意,「你不是說絕不會放我走麼?那還來這兒做什麼,你——」
「秦追死了。」
許文茵一僵。
「許家人也被卷進去,全死了。」
他說完,空氣靜了很久。
直到視野中有亮光微閃,原來是一滴淚自她眼中緩緩滾落,無聲無息,砸落在他為她挑選的華貴衣裳上,浸出了一團水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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