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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裡沒了人,剎那靜下來,外頭客嚷之聲影影綽綽聽不真切,窗外雲淡風輕,映著韞倩臉上濃墨重彩的脂粉。
花綢只覺她是將要前往她所不能承受的命運,心裡無喜反生憂,不忍對她提,便抓著她的手笑一笑,「我打小也就你這麼個朋友,別說就在這京里,就是你嫁到天涯海角,我也日日給你寫信。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裡,回頭我出嫁,你還得來送我呢。」
「你可定下日子了?」兩個人坐在床沿,繡鞋尖慢悠悠地盪蹭著地磚。
「差不離就是年前,問名已經問過了,聘書也下了,具體期程得請期的時候單家問過祖宗才能定下。」
韞倩笑點下巴,「桓兒知道嗎?」
「不知道。」花綢把兩個眼徐徐沉下去,浮起一抹比梅花清瘦的笑,「這事情是我們花家的事,不好吵嚷得滿府里都亂著幫忙。大哥哥和我娘也都囑咐瞞著他,免得他不好生念書。那日我娘問他:『姑媽這樣大了,再不嫁人都要招人笑話了,你怎麼不為姑媽著急?』你猜他怎麼說?」
「怎麼說?」
花綢回想,像嚼了顆梅子,心裡又甜又酸,「他講:『姑媽就是五十歲沒嫁人,也有人眼巴巴等著娶。』」
韞倩繁重得似亭亭牡丹,妖媚地眨眨眼,「他是說他自己呢,聽這意思,他未必還想有個長遠打算不成?」
「可不是?」花綢把唇角軟弱無力地扯起,人反倒顯得憔悴了,「你道好笑不好笑,打算……虧他也敢想。」
她是半點也不敢想的,一想,自己也忍不得要嘲諷自己一陣。襯著她的笑意,鬢頭綴的一顆紫晶鈿對著窗外的太陽晃一晃,游過一點幽光,冰冰涼涼。
漸漸,風牆外鑼鼓喧嚷,吵得鳥雀不得安枝,撲騰騰另擇良木去了。韞倩想是時辰到了,扯了蓋頭蓋上,由花綢攙扶著,火辣辣身軀跨出去,整間屋子便淪為淡淡遙山,冷冷空房。
盧正元請的是百人吹打班子,笙鑼迓鼓躍牆而來,喜海中,韞倩難免浮起一點期盼,可很快就冷下來,一個年近五十的丈夫,她實在想像不出他會有哪裡好。
婆子丫頭將她擁出去拜別父母的時刻,她仍在想像,這位年近五十的丈夫真似莊萃裊所描述的,英明神武,虎虎生風?
一干相公陪同盧正元只在府門外迎接,張頭顧盼之際,恍見奼紫嫣紅的人流中拍出顆滄海遺珠,蒙著蓋頭,由左右一干婆子攙扶著,玉步輕移,湘裙款動,踩著沿途炮仗殷紅的碎屑走出來,防護中紅塵飛濺。
濺起人間的歡聲,「出來了、出來了、新娘子出來了!」
左推右擠的人海里,聒噪的叫嚷聲卻在施兆庵耳邊彌散,他夾在其中,穿著件銀灰的圓領袍,舉目望著倚翠偎紅的新娘子,忽地生出股錯覺,好像他才是新郎官,人群是為他歡呼喝彩,新娘是為他走來。
走近了,韞倩因瞧不見,不留神絆著級府門下的石磴,眼看要栽倒,一顆心險些嚇得從嗓子眼裡吐出來,忽被人抓住條纖細胳膊,穩住了她,「小心。」
那聲音,仿佛是從前世撲到了今生,把她耳畔的囂嚷與迷茫的未來一齊侵吞,令她嚇停的心又重跳起來,從沒如此狂妄地跳過。
她亂糟糟的腦子倏然間變得清明,再想不起勾畫那些沒有出路的未來,只顧著悶在蓋頭底下,輕輕回了句,「多謝你。」
「你」這個稱謂,此刻具體起來,是兇悍人潮里的某一個人,是施兆庵。他默然笑了,很快收回手,橫臂攬著人群退了幾步,給她讓出一條逼仄的道路來。
門前點了炮仗,噼里啪啦震耳發潰,狠濺的紅海浪花將韞倩推入八抬大轎,放下轎帘子,施兆庵就什麼也瞧不見了。其實他本來就從未瞧見過,可卻像見了她千百面,好似有某種緣分,縈轉了千百年,遲到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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