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吼道:“吵吵什么!闭嘴!”,这一吼竟是吓住了唐主任,叫他也跟着闭了嘴。
这正是朴海珍要的效果,上前一步握住了唐主任手,完全不顾自个袖子满是粉笔灰,诚恳说道:“老唐啊,今儿的事,咱俩知道就好,孩子总有难过的时候。”
唐主任爽快地点点头,摆手道:“我像他这么大,一毕业,嘿,举牌子坐校门口儿,你跟我一届的,水都是你送的,到头来还能咋的,照样教了半辈子书,哪叫个事儿呦。”
……
是不是个事儿,得取决什么时候干了何等样的事。朴海珍纵然一时半会想不起自己十八岁的模样,看看当年照片总归能想起来,还能顺便想起当年发生了何等样的事。
一毕业就有事业,这很好,但如果是一毕业就看到老死,这不好。朴海珍那时十八岁,刚毕业,分去做了教师,脸上光彩,她觉得很好。但更多人分去做了基础维修工,整日价与甲醛、机油、黑暗为伍,这当然不会觉得好。于是开始有人抗议这变态的职业分配,不过一年到头毕业分配的才几十个,再闹腾又能怎么滴?无非是顶着块牌子嚷嚷了事,例如年轻时的唐主任,而上班经过的年轻朴海珍见他如此辛苦,便顺路打壶开水放着罢了。
打了铃,下课。朴海珍腋下夹着黑皮包,无视了众多与她打招呼的学生,她走过了校门口,无视了门口年年刷漆年年掉漆的标牌,她头顶掉了不少碎屑,那是照明系统夜间变幻时震落的。她走到公用电话亭,无视了周遭无数个与她一样夹着包、一头灰的人们。
待挂断电话,告诉了防护所另一头加班加点维修反应炉的丈夫,她和儿子会晚点回家,饿了就与小女儿先吃饭,以及托人帮忙占住广场舞位。朴海珍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去,整洁而没有路灯的街道,两边是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灰色五层楼。
钟声敲响,她抬起头,是西钟楼打响了七点整报时,街拐角便是钟楼,钟楼下半层就是街道图书室,这会儿既没有人进,也没有人出,因为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在吃晚饭。
朴海珍走到街拐角,借着穹顶灯光,她同时看到了拐角反光镜中的自己,和反光镜旁的一个少年。
那个少年的额发在昼与夜交替才产生的风中向后摆去,双肩书包的背带勒住他并不结实的身躯也向后微微倒去,他怀里抱着套像青砖一样的书,正错愕地望向这边。
朴海珍转过头,钟楼敲地震耳欲聋,她看着立在钟楼阴影里的儿子,看着正年轻的少年,这个四十八岁的中年妇女的泪水,刹那间,夺眶而出。
大黑山防护所只有一所学校,分成两个学部,幼年与少年,每个公民自十二岁起,便转入隔壁的少年学部,从此每天伴着西钟楼晨七时的报时七声响,开始学习如何进一步理解星空,与认识大地。
星空便是头顶那片化作废墟的旧世界,大地就是脚下历久弥新的防护所。旧世界让人懂得存在的意义,防护所逼人掌握存在的技能,这也是为什么文史课一般都比技修课地位更高的原因,因为……需要某种指引,才会把人从一天拧一颗螺丝,变成一天都在拧螺丝。
而承担了赋予人们拧螺丝动力源泉重任的人们,地位往往都很高,旧时代尊称为“园艺师”,有无数诗人骚客不吝溢美之词,现世纪的黑山人……才华都比较有限,纸张也很有限,所以黑山人的做法便比较实在,即是把公认的德高望重者、为公民服务多年者,选做管理委员,期待他们继续以岁月核实了的智慧,在这个小防护所走到岔路口时,引领向光明的那条路。
……
虽然朴海珍今年才四十八岁,刚过管理委员最低选举年龄四十五岁才三年多,但她已当选了委员三年多。她执教三十年,三十年中,她不苟言笑的纸板箱脸成了所有黑山人共同的记忆,不要令朴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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