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亡命之徒
次日清早,一切如旧。
二人谁都没有再提出宫的事情,仿佛全忘记了。
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。
谢昀上朝理政,朔月读书习武,区别是朔月再也不曾把他的枕头和被子抱上床,纵使谢昀有意无意地为他留出空间,他也只是乖乖睡在地板上,连呼吸也放的缓慢,生怕打扰到谢昀一样。
这样小心翼翼的朔月,谢昀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。
过去的朔月,温柔、顺从,却并不瑟缩,也并不自感卑微。
纵使那样缠人,也是清清正正、干净利落的,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清澈如泉,像风雨中的翠竹,没有瑟缩,从不知道害怕惶恐。
更别提前些日子,朔月每日理直气壮地缠着他,哪怕自己嫌他读书笨也不气恼害怕,只是眨眨眼,捧一叠蜜饯凑上来,让他尝了再生气。
可如今,他却总是闷着头不吭声,偶尔抬眼飞快地看他一下,便又迅速移开视线,生怕一招不慎便要再被赶出去一样。
谢昀心中有股说不出的难受。
潮涌一样,温吞地没过心脏,爬升过胸腔肺腑,沿着身体的纹路慢慢充斥鼻腔,感冒了似的闷涩。
七天就这样平淡而沉闷地过去了。
今日朔月说要出宫,谢昀想问他去哪里,想派几个人跟着他,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下去了。
当断不断,反受其乱。
他头也不抬道:“去吧。”
朔月不很聪明,但也能猜到,那幅画像是蒙面之人手中的幌子,出现在鱼龙混杂的鬼市上,或许正是要吸引识得画像、与长明族有牵连之人,也就是自己。
他知道,谢昀对长明族人不感兴趣,对长生更无追求。
这几日他迟疑着想开口,不久便在谢昀冷淡不耐烦的神色下哑了声音,最终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谢昀,而是选择独自离宫。
——或许他抓住那个逃犯,谢昀便会觉得他是有用的,不会再赶走他了。
有了这个想法后,朔月更是守口如瓶。
朔月循着那一夜的记忆,折身去了鬼市。
拨开那张破毛毡,黄昏的鬼市似与寻常街道并无区别,少了那些稀罕货物和巧舌如簧的摊贩,街道显得尤为寂静,只有几张残破的旗子孤零零挂在大榕树上,昭示着昨日深夜的喧闹。
朔月仰头望着那旗子半晌,循着昔日的记忆,向曲曲折折的暗巷内走去。
他在荒凉中站定,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。……
京郊废弃的丰宁塔顶层,亮起了颤巍巍的光。
布满褶皱的脸皮被烛火隐约映亮,如同贫瘠土地上纵横的沟壑,两只眼珠像沟壑里头积蓄多年、污泥发臭的雨水,在黯淡月光下折射出混浊的光芒。
脸皮的主人握着一把火折子,低头凝视着自己绑架来的天外之物——“既然醒了,便不必再装了。”
见朔月睁眼,那人得意地冷笑:“我就说,便是毒药喂下去,你这会儿也该醒了。”
朔月想了想,认真道:“你若是喂我毒药,我就把它塞进你嘴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