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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许,苟史运早来半天,哪怕早半个时辰,这段风流韵事便不会发生。寂寞、醉酒、燥热、渴望、侥幸……所有的因子,似乎注定了,暖昧的秋夜里,上演了春夜的激情。
苟史运的重剑,毫不留情地拍向条案——好心救人,落得个引狼入室!盛怒之下,他要将其辗成齑粉,化成灰烬!
万恶淫为首,百善孝当头!周公制礼以来,历朝历代,官绅士民,无不奉为金科玉律。《大德律疏》规定,夤夜入室奸淫良家妇女者,杖一百,斩监侯;斗杀恶徒者,免其罪。和奸者,杖四十,徒三年;本夫斗杀者,依和奸减一等议处。所谓减一等,不过脊杖二十、徒一年,形同虚设而已。脊杖时,衙役不肯用力,往往蜻蜓点水,一带而过,跟挠痒痒差不多;至于徒一年,附近挖河修路均可,更有一些父母官,德化为上,只遣本夫衙门、库房、驿站帮工,与其说是惩罚,反倒风光了。
于情于理于法,苟史运都可除之而后快!
镖师魂飞魄散,本能地歪身一躲,躲过致命一击,重剑仍擦着了后背,一口鲜血喷了出来。
夫人心胆俱裂,刹那间套上外袍,从条案滚落,跪于地下。镖师裹上被子,也翻身滚落,双膝着地。
苟史运的重剑,横在了镖师的脖颈上,一手拽起夫人的头发,低喝道:“畜生!你两个还有何说?”
夫人低声涰泣,一个字也不肯露。
镖师心知,这场大祸无可逃避。可叹自己,初为童仁堂袭杀,被人救活,还得再次被杀。难道自己的命,注定丧在这子乌县剑南门?突然迷信起来,自己名字乃子建,子乌剑南莫非子无建男?三国名士,与卧龙诸葛亮齐名的庞统,号凤雏,不是殒命于落凤坡么?既然生死由命,富贵在天,莫强求吧!且人为刀俎,我为鱼肉,强求何用?自己一死,若能挽救夫人,平息事端,也是值得的。既便禀告其中曲折,苦苦哀求,活命与否也只占五成,夫人可就遭殃了。想夫人待自已恩深情重,和盘托出,岂是人子所为?事到临头当缩头乌龟,还是不是男人?若苟史运不信,愈发自取其辱,更害了夫人,里子面子都丢了。
想到这里,镖师痛下决心,磕了两个头,低声道:“一为谢恩,二为赔罪!在下亏了行止,污了夫人清誉,罪无可恕,唯有以命相抵!”说着,抓住剑刃一抹喉管,气绝身亡。
夫人见镖师死了,不禁骇然,抱住苟史运大腿,哭泣道;“老爷,把奴家也杀了吧!奴家闺门不严,失了贞操,不如死了......”无尽的燥热,汹涌的春意,忘我的醉迷,早消失得干干净净,无可辩解,不如不辩。
苟史运呆楞楞的。暴怒之下,宰了也就宰了,一击无果,镖师也不反抗,也不哀求,直接自刎了,令他不禁震憾。没有二次击杀,已经犹豫了,毕竟是花费心血救活的,卸一条胳膊或一条腿,也算罪罚相当了;或者慈悲为怀,将两人一并逐出,眼不见心不烦,也未尝不可——
镖师既死,他抓夫人头发的手也松了。夫人求死,并非真意,墙上刀剑应有尽有,何不自刎?石墙石柱比比皆是,何不自撞?夫人的话,他只信三分,什么奴家闺门不严?孤零零的一件外袍,不会说话罢了。
既未杀镖师,何须再杀夫人,枉背一条人命?他挥挥手,让夫人先回卧室。想了片刻,给镖师穿上衣服,插好镖师的剑与弓箭,单手携了,也不走大门,运足气力,翻跃院墙而出,来到埋葬五名镖师的乱石堆,重剑侧挖一个坑,合葬了。
折转回房,夫人战战兢兢立于床畔,烛光下梨花带雨,楚楚可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