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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仔細地端詳著她的表情,漸漸便覺心灰意冷,手一撤放開了她,「有你如此保證……孤便安心了。」
她踉蹌幾步站穩了,行了個禮,匆匆轉身離去,再不敢讓他看到自己臉上的紅暈。他背過身去,半晌,才發覺自己竟忘了問她,為何要在這裡等他,這麼久。
皇三子病了一出之後,皇帝顧謙竟也病倒了。皇帝原本病了多年,到底還有些精神氣,如今竟已不能上朝,百官議奏,外朝事交丞相,內廷事交太后,篩選之後再擇定比較過得去眼的送呈聖閱。皇帝愈來愈多地宿在建章宮鼓簧殿,臨著滄波浩渺的太液池,仙山綽約,冰霧流離,終歸是一年將盡了。
臘月初十,日光隱在雲後,皇帝不知哪來的興致,一定要在太液池上泛舟觀景。一干內侍被這突如其來的詔命亂了手腳,頂著肅肅秋風拖來雲舟,又撐持著皇帝一步步行上船去。中常侍馮吉畢竟伺候皇帝多年,心思機警,命人拿鐵鏈系在舟尾,這樣船行便不致太過輕盪。
太液池浩浩蕩蕩,一望無際,皇帝倚坐在船頭玉帳之中,目光越過虬龍船首,一直望向不遠處的三座仙山。馮吉知道皇帝心意,讓船工往仙山划去。
「馮吉啊,」皇帝卻忽然開口了,這一開口,便顯露出暮年的滄桑疲態來,「你跟隨朕多少年了?」
馮吉連忙近前來,哈著腰道:「回陛下,老奴跟隨陛下有小二十年了。」
「二十年……」皇帝的目光漸漸變得渺遠而不可捉摸,「二十年,那麼你是見過她的。」
馮吉一怔,剛想問陛下說的是誰,立刻又把話咽了回去,只將腰壓得更低了,「是,老奴是見過孝愍皇后的。」
皇帝靜了很久,輕聲說道:「二十年前,她也喜歡隨朕到這太液池上泛舟。朕恐舟行飄蕩,還特地纜了幾條金鎖。她站在船頭,就在這裡,裙裾飛揚,就如立刻要隨風入水,離朕而去……」皇帝閉了閉眼,「她也終究是離朕而去了。」
馮吉聽著,聽著,漸漸感受到皇帝蒼老話音中那一層無力與落寞,心境也變得如這秋空一般蕭索。他搜腸刮肚,想不出有什麼好辭令可以寬慰老年人懷念髮妻的悲哀,便也隨這碧波萬頃一同沉默了下去。
「阿慈,阿慈……」皇帝低聲喃喃,眼皮垂了下來,「她常與朕說,這江山如牢籠,無人可避……然則她終究是逃出去了……而今,想必朕也馬上便可逃出去了罷……」
馮吉駭然大驚,撲通一聲跪了下去,「陛下!」
皇帝略略掃了他一眼,忽然自己顫巍巍地站起身來。「去年雪災,今年反而不落雪——來年恐怕又要饑荒了……阿慈啊,他們都在說,朕是個昏君。阿慈,大靖江山,都要亡於朕手了……」馮吉聽得臉色青白,眼風瞟見皇帝一步步走向船頭,心頭大震,再也顧不得君臣之禮,搶上前去抱住了皇帝的腰,大哭道:「陛下,陛下不可輕舉妄動,此是太液池中,水深百尺,危險啊陛下!」
皇帝的目光卻已渙散,口中仍是輕輕喚著「阿慈」,欲邁步,卻被馮吉死死地限住了,他皺著眉頭回頭望這名跟隨了他二十年的宦官,許久,許久,突然兩眼一翻,暈厥了過去。
皇帝並沒有昏迷很久。半個時辰之後,他便自一片龍涎香中醒來,眼前是容色惶急的馮吉,並沒有他人。
他望著馮吉,神態是前所未有的清醒。馮吉立刻傾身過來,聽他說道:「旁人知道麼?」
「沒有。」馮吉低聲應答,「奴才未得陛下旨意,不敢隨意將陛下昏迷的事情報與其他宮去。」
很好。皇帝疲憊地想。馮吉果然是懂他的。
二十年故人風流雲散,算來算去,自己好像竟真的只剩眼前這一個老奴可以依靠了。可悲麼?他仿佛又看見了一雙安靜的眼,一副安靜的面孔,她並不是出奇的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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