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薄暖不欲多起爭執,回頭對寒兒道:「跪下。」
地上的積雪足有半尺厚,寒兒咬了咬牙,終是跪了下去:「奴婢請梁太后安!」
薄暖一聽,心道糟糕,「梁太后」這一尊號不如皇太后,往常宮人行禮都含糊稱「太后」便過去了。果然便聞文太后冷冷地道:「婢子與主子是一樣地無禮。」
「寒兒不懂規矩,阿暖向您賠罪了。」薄暖站了出來,笑容清潤,「太后鳳體要緊,豈可為一介宮婢頂風冒雪?詹事府那邊已將寒兒罪案查明,太后只需端坐宮中,待他們呈上奏報……」
「薄婕妤說笑話了。」文太后輕輕一笑,「我且問你,誰家的奏報會進長秋殿的門?」
薄暖臉色一白,「文充儀是太后的親人,宮中一定會給太后一個交代。」
「交代?這個好說。」文太后頓了頓,「寒兒是不能呆在未央宮的了,不如放她去永巷,成全一條性命,如何?」
薄暖攥緊了袖口,「永巷是有罪宮人所居,寒兒無罪……」
「夠了!」文太后冷叱,「陛下即位一年至今,天象無常,災異紛起,黃河決口,滇民叛亂,全是因為後宮裡陰陽不調!太皇太后好意為陛下招納世家女子,你這妒婦,竟還狠心下手害人——」
「一派胡言!」仲隱終於忍不住了,挺身而出,甲冑的冷光在風雪中激射刺眼,「婕妤早說了寒兒沒有害人,太后怎地如此偏聽偏信?」
嘶啦一聲刺耳的響,車簾被文太后一下子拉開了,她冷冷地注視著雪地中的這一對男女,細線挑起的眼眉已掩不住殘忍的老態,「老身沒有想到,仲將軍也會來管帝王家事。」
仲隱毫不退讓,「末將官司未央門戶,太后當道不尊,法當劾。」
文太后驚駭地笑了,「仲將軍要彈劾我麼?」
仲隱沒有做聲。
「反了……反了!」文太后大聲道,「你不過四百石的郎中,也敢這樣對當朝太后說話?給我跪下!」
「甲冑不拜。」仲隱梗著脖子道。
文太后的目光如刀刃般刺來,薄暖側首,給仲隱遞了個眼色,讓他姑且從權。仲隱感覺到了,心中莫名酸澀,卻仍是不拜。
薄暖於是攬起衣襟,往雪地中屈下了雙膝,雙手按地,額頭重重叩下,一字一頓如陷冰雪,「是阿暖有錯,惹太后生氣。請太后息怒還宮,待詹事查明文充儀冤狀,阿暖自會到長秋殿負荊請罪。」
文太后不說話了。
雪片漫漫然灑在薄暖的發上肩頭,來時一身幽麗的宮裝,此刻盡蒙了雪色,與那蒼白的面容相襯映,仿佛太早開放又太早凋零的梨花。仲隱看了她一眼,她的手埋在雪裡,凍得通紅,他突然也跪了下來:「太后!」
卻說不出後面的話。刀劍叢中拼殺過了,他終究存了點武人的傲氣,還不肯叩下頭去。
大雪如絮,冷風如刀。身側男人的身軀是挺拔而溫暖的,令薄暖深陷寒冷的頭腦似乎產生了些迷茫的幻覺——她不是第一次被這個女人罰跪了。
「孤會的東西還多著呢——但孤唯有一件事情是不會的。」
「是什麼事情?」
「見風暈。」
「殿下是從沒跪過人的金貴身子,當然不會見風暈!」
「誰說孤沒跪過人?」
「陛下心疼殿下,總也沒至於讓殿下一跪一整天的吧!」
「你這是求孤心疼你?」
冰渣子都刺進了手心裡,十指連心,剎那間疼掉了她的一切幻夢。那個人的眉目忽然就清晰地闖了進來:凌厲的,輕佻的,從容的,冷漠的,坦然的,快意的……她忽然想及,他呢,他到哪裡去了,他為什麼這麼多天都不來見她?如果他知道,他不會這樣任自己跪在雪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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