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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ldo;流民首是個二十多歲滿臉絡腮鬍的年輕人,每天要來看我們幾遍,目光陰鷙,如蒼鷹見了獵物。本以為他想謀財害命,沒想到他卻問燕先生,能不能教他讀《大學》。&rdo;

嘉康帝很詫異:&ldo;哦?他緣何有如此訴求?&rdo;

&ldo;先生亦是這麼問他的,他說,他小時候也上私塾,十歲那年還沒學完《大學》,家鄉便發了大水,他隨父老鄉親背井離鄉逃災避難,再回去時,房子田地都沒了,才成了流民。&rdo;

&ldo;鄉里父老照顧他良多,個個忍飢挨餓,他不得已從良民淪為山匪以圖溫飽。但他心裡惦記的,始終還是小時沒學完的四書五經。&rdo;

為什麼莊老爺的田產遍布整個江南?為什麼流民首的房子田地會沒了?許澄寧沒有提及,說一半留一半,其餘的,只能嘉康帝自己想。

嘉康帝臉上半點笑都沒有了。

&ldo;你剛才所說,都是真的?&rdo;

許澄寧點點頭:&ldo;啟稟皇上,學生有做隨記的習慣,這些事都記在札記上,時間地點翔實,每到一個新地方,學生都夾了一片當地特色樹種的葉子做書籤,一查便知真假。&rdo;

嘉康帝猛地站起了起來,許澄寧也不敢坐了,眼見他負著手在亭子裡踱來踱去,只好站得遠遠的,縮著脖子當鵪鶉。

&ldo;你剛才所說,都是真的!&rdo;

嘉康帝胸口劇烈起伏,臉色也蒼白起來,許澄寧連忙過去,和海公公一人扶著一邊把他扶到錦座上。

海公公倒了杯茶餵給嘉康帝,語氣滿含心疼:&ldo;陛下,您操心國事也要心疼自個兒,不能氣壞了龍體啊!&rdo;

海公公說話軟綿綿的,能說到人心裡去。看樣子嘉康帝很是受用,慢慢平息了下來,對她道:&ldo;以你在南地所見,寫一本奏章,交給朕!&rdo;

&ldo;學生遵旨!&rdo;

離開皇宮,許澄寧才暗鬆了一口氣。

她不比帝王圉於帝都深宮,知道南地豈止是「不夠太平」幾字能輕描淡寫揭過的。

富庶的江南之地,良田幾乎被勛貴富豪占盡,百姓淪為佃農,五穀豐登卻度日維艱。

嶺南與東南貧瘠偏遠,特產經常被遊走各地的商人以低價買斷,再高價賣到北地。

西南流匪聚集,成為朝中的眼中釘肉中刺,堆積的山貨全砸在手裡爛在地里。

民生多艱。

如果可以好好活,誰又願意不惜與整個朝廷作對,刀口舔血地過日子呢?

但這些她都不能說。

燕先生說過,嘉康帝看似溫和,實則自視甚高,敏感多疑,她不能直言不諱他治理的天下到底發生了什麼惡事,更不能對帝王指手畫腳,告訴他應該怎麼做。

只能平鋪直敘地講述她親眼見過的事。至於背後的真相是什麼,得帝王自己去下定論。

李茹拿起她換下的衣物,輕輕啊了一聲:&ldo;怎麼流了這麼多汗?還畫了只龜?&rdo;

許澄寧苦笑:&ldo;說來話長。&rdo;

一天之內,先是皇孫,再是皇子,最後是皇帝老兒,但凡膽子小點她早就瘋了。

伴君如伴虎,她總算是切身體會到了。

&ldo;墨跡不要緊,皂角化在水裡加點醋泡一泡就能洗乾淨。洗不了把衣服改一改,也能穿。&rdo;

&ldo;你今天過得怎麼樣?&rdo;許澄寧轉而問李茹。

李茹露出個笑:&ldo;賴嬸子家孩子多,有說有笑,熱鬧得很,對我也很好,秀秀和妙妙跟我年紀差不多,她們帶我一起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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