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蒲郁沒法等待他的回答,自顧自道:「我想要的才能稱之為禮物,二哥應該給我想要的。」

說罷,蒲郁傾身,落下笨拙的一吻。

她心存顧慮,欲迅速抽離。可後腦勺被他扣住了,臉貼臉,看不清彼此的表情,只聽見他說:「我不是教過你,忘了?」

管他怎麼想的。她受到蠱惑似的,喃喃道:「一遍怎麼學得會,好老師不吝賜教的。」

吳祖清吮住蒲郁的唇,不放開這個吻,同時撐著椅子的扶手半起身。他們含糊卻也洶湧地,彼此推扯到桌尾。悶響一聲,吳祖清背撞上牆,蒲郁攥著他的衣領,仰頭於他唇齒輾轉。

吳祖清必須認可蒲郁是得意門生,她成長速度驚人,數秒間已反過來用他的調子磨人。其實,他也是不嫻熟的。他們都在用本能像爭鬥一樣去吻,沒間隙再去鑽營那些沉重的、縝密的思緒。

蒲郁旗袍下的曲線貼著扣子幾近繃開的襯衫,她的手在他耳畔打轉,唇也落下來到喉結。吳祖清克制著克制著,如浮動的塵埃指引,托住飽滿的臀一下抬上來跨在腰間。

就要過界了,蒲郁能感覺到。有什麼摩挲著,氣息摩挲著,還有衣料之間極細微的聲音。她理應是熟悉的,在製衣間穿針引線的日夜,猶如奉佛那般寧靜;眼下全變了,耳朵蒙了水聲音也能穿透,且無限擴大,以至于震動她的發汗的後頸。

本來便沒有目的,因而漸漸剎住。蒲郁額頭抵牆,儘可能感受渺茫的涼意。「二哥,二哥。」她什麼也看不見。

「這個回答應當很足夠了。」他說。

第32章

蒲郁一行人回滬不久,吳祖清同蓓蒂也回來了。當日報上刊登:汪在天津各界歡迎宴會上言說,反對蔣以黨代政,以黨代民意機關,獨攬一切的做法,呼籲加強「中日兩國的親切關係」。

原來,在七月十五日,汪便搭「加賀號」赴日本長崎,離開了香港;七月二十三日,再改名易姓搭「長城丸」抵塘沽(天津轄區)。

至於先前那個在牌桌上透露汪藏身香港的女士,蒲郁再沒在孫太太的牌桌上見到。據說是惹了事,到鄉下躲債去了。事實上,文苓說那人死了。其背後的人與香港方面聯繫密切;發現風聲走漏,先一步出手切斷了線索。

政壇風雲變幻,商界名流表面噤若寒蟬,私下卻議論不斷,以謀求穩妥的出路。洪流中,人們都不想站錯陣營。

這邊蒲郁呼吸裁縫鋪的塵氣,那邊吳祖清籌建新的工廠。機械製造廠開業剪彩當日,蒲郁在馬路對面遠遠地看,吳祖清穿著她做的駝絨大衣,在人群中盡顯卓絕風姿。

身邊站著的人不是她,沒關係。

蒲郁能做大衣了,這個冬季因此多掙了好些工錢。蒲郁把錢匣子拿給施如令看,施如令並不做聲。

蒲郁道:「不是告訴你了嚜,學校的事我打聽好了,妥當的。」

「小郁,你為我操心太多了。」施如令說了這話,壓抑多時的情緒傾然而出,泫然欲泣,「我、我們……」

「我明白。」蒲郁握住施如令的手,亦如當初施如令第一次握住蒲郁的手。那時一切都是嶄新的,沒有消解不了的隔閡。

「再不是從前了。」

「阿令……」

過了好一會兒,施如令道:「我準備到北平去,考那兒的大學。」

「哦,北平。」蒲郁緩緩點頭。

似乎就是從這兒開始,日子變得喑啞不明。蒲郁把一對里剩下的那塊翡翠當掉,謊稱攢下來的工錢,給施如令作往後的費用。

怎麼送施如令上火車的,怎麼望著吳蓓蒂搭乘的跨洋的輪船消失的,不記得了,記得的只是連綿不斷的雨。

民國二十年八月,江淮大水,南方動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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