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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為何?」
就連父皇都不懂他所思所想,這少年將軍,又豈會知曉?
列丹弓笑而不答,握著楚雲溪溫熱的掌心奔出漏屋,直至二人奔出了汗來不及換氣這才停下急奔的腳步。
列丹弓指著坡腳下收拾農具準備日落歸返的農夫、指著結實纍纍的田園,嚴肅地開口:「三年前,這片地上被烈火吞噬,征伐南蠻的軍伍健踏過這裡的每一塊泥土。帶回了千名戰俘、百名婦幼,當著京城百姓的面,在城牆上懸掛南蠻賊子們的頭顱,被斬斷的脖子處落下的鮮血,在南城門下足足滴了半個時辰。」
「……」
沒有理會楚雲溪的靜默,列丹弓就像個茶館拍案的說書人,娓娓道來三年前的那樁慘烈。
「當年,皇帝為此設宴慶功,領頭功的不是帶軍征伐的將軍,而是這一切事端幕後主導之人。此人睿智忠義,京城百姓無不景仰稱讚,道是此人倘若登基,則天下太平、海晏河青。這個人雖然從未踏上南疆的土地,卻憑著展於紙上地形圖,精準無誤地判別南蠻可能設陷攻擊之地,就連對方兵敗逃竄窩身之處,也盼別得分毫無差。也因為我朝將領有了此人相助,方得以在半個月內攻克南蠻,取下賊人首級,光耀帝王威儀。」
列丹弓頓了頓,扳過楚雲溪的臉,四目相對,字字句句如鞭如笞,狠狠抽打在楚雲溪這三十天來愧疚懊悔的一角。
「這個人,皇族,高貴而聰慧,姓楚,名雲溪。皇帝陛下的親兒,我朝尊貴的前太子殿下。就是你──楚、雲、溪!」
楚雲溪眥目欲裂,自責、懊悔、憤恨、屈辱……百般滋味雜陳於心,胸口上猶如被大石重壓,讓他無法呼吸。
用盡全身力氣拼命吸氣,空氣好不容易入了肺,卻彷佛每一絲空氣都帶了尖刺,每一吸氣,便死死扎在胸中,劇痛逼得楚雲溪背脊發汗,卻又無法阻止自己再一次吸氣的動作。
木偶,從四肢末端起始,迸裂了、折斷了、粉碎了……
這些日子來,被膿血層層包裹不願直視的潰爛,被列丹弓拿著尖針不留情面地戳破。榨出了黃膿、噴出了黑血,卻有種輕鬆的舒坦。
化了膿的傷,惡臭、潰爛、生蛆,卻被捂著掩著,爛了心志、潰了抱負。
出宮前允諾列丹弓的話,被自己忘得一乾二淨,自怨自艾沉淪在往昔無意造成的慘劇。
不出宮門,不識江山。
流放路上,所廳所聞,屢屢超出他原本的認知。
原本,自負地認為,他不像父皇蠻橫殘暴,心繫百姓,一心只求能有所作為,減輕百姓勞苦,讓他們都能擁抱幸福安康。
卻原來,他所做所為,僅是一廂情願。
從來沒有走入人群、從來沒有踏上百姓所生所仰的土地、更從來,沒有問過任何一個人,他想要的,究竟是什麽?
只憑自己單方粗鄙的想法,自以為善意地替老百姓認定他們會要什麽,可從來不曾問過任何一人,自己所想,是否正確?
就像南疆慘劇,三年前接了駐守邊將的上奏,聽了將領憤慨怒訴南疆賊子如何囂張跋扈,亂我邊城殺我百姓。於是,在九重深闕的太子殿內,一道又一道的軍令連夜南下。
如今冷汗重思,卻發現當年的自己,竟未有片刻想過,要找個信得過的人,前赴南疆一窺究竟。將領之詞是否可信?若可信,可信者又有幾分?
攻克、擒賊、得勝……
自以為維護了我朝黎民的安危,然而那一顆顆滴血的頭顱,可能只是此時此刻,自己眼前那些揮汗收拾工具的無爭農民,與一旁歡笑迎接他們返家的妻子兒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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