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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如此輕易地戳破了某些她尚不能言說的心事,也是如此敏銳地察覺到她內心諸般掙扎的癥結。
室內安靜下來,唯有小黑貓吃肉時偶爾發出的嗚嗚聲,戚寸心捏緊玉盞的手指半晌才鬆懈了些,她垂下眼帘,沒有看他,「我姑母臨終前說,我祖父和父親是冤死的。」
「從前我只聽我母親說過,我祖父和父親是死在了一個『直』字上,我一直不太明白,以為是他們做錯了事,直到來了緹陽,聽憑瀾叔叔說起早年姑母與他通信的內容。」
「我姑母用命給他們換來了清白,可人都死了,清白又說給誰聽?若祖父和父親是為國而死,我尚能跟自己說,他們是死得其所,可是緲緲,他們偏偏是死於南黎朝廷里那些文人言官的黨爭……憑什麼?為什麼?謝家三代天子昏聵,才給了伊赫人入關侵占半壁江山的機會,可朝廷里那些人還要自殺自斗,他們不是讀書人嗎?他們為什麼就不知道,若國將不國,又還有什麼權力可爭?」
她的眼圈兒已經紅了,強忍著鼻尖的酸意,將玉盞里的酒一口喝光,卻被猶如烈火灼喉一般的酒液嗆得咳嗽不止。
她揮開謝緲朝她伸來的手,吸了吸鼻子,「我是南黎人,永遠是南黎人,但我無法認同謝家那幾代放任黨爭,從不作為的天子。」
當著一個謝家人的面,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,戚寸心覺得自己大約是瘋了。
但坐在她對面的少年始終神情平靜,只是靜默地盯著她因一杯烈酒而微微泛紅的面頰,半晌才一手撐著下頜,認真地說,「有道理。」
戚寸心才抹了一下眼睛,卻聽他這句話,她頓了一下,有點懵,過了會兒,她才說,「你都不生氣嗎?我在罵你們家。」
「你說錯了,」
謝緲漫不經心地伸出手指,微涼的指腹輕輕擦過她面頰的淚珠,「我沒有家。」
也許一杯烈酒便令她的神思遲鈍了些,她怔怔地望著他的臉,後知後覺地想起來,他是星危郡王,是在十一歲,就被南黎為求和而送去北魏的一枚棄子。
也許南黎從來沒有人期盼過他有朝一日能夠活著回去,也許皇室宗親里的許多人,早在那六年裡,將他忘得乾乾淨淨。
他回去了,才能做回南黎的郡王。
他回不去,就只能做一顆被遺忘,被捨棄的棋子。
「你也好慘啊。」
她忽然說。
這也許就是戚寸心無法將對於南黎朝廷,對於幾代昏聵無能,只知享樂的謝家皇室的滿腔怨憤,遷怒於謝緲的原因。
他一定受過諸多常人難知的苦難,才能於死局裡,開闢出一條血路。
謝緲聽了,並不說話,只是微彎唇角,顯露幾分淺淡笑意,並斟滿一杯酒,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杯盞,然後一口飲盡。
夜愈深,窗外的雨聲仍未停止。
戚寸心只喝了一杯酒就有點暈乎乎的,她站起來,跑到床上一掀被子,把自己裹起來。
她太困了,半睜著眼睛瞧見那少年仍坐在桌前,她迷迷糊糊的竟也忘了生氣,「緲緲,你不困嗎?」
謝緲抬眼,正見那個才用被子將自己裹緊的小姑娘打著哈欠,忽然伸出一隻手,十分大方地掀開一邊的被角。
謝緲走過去時,她已經閉上了眼睛。
滿室光線昏暗,他靜立在床沿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,卻聽她忽然說,「緲緲,放我出去好不好?」
她可能不知道,她裹滿睡意的聲音有多軟。
謝緲的眼睫微動,聲音很輕:
「不好。」
她沒睜眼,只一下背過身去,將被角也重新掖好,不搭理他了。
謝緲將她所有的舉動都看在眼裡,輕笑了一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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